[002095生意宝]WSJ：我们与新一轮meme狂潮背后的「堕落散户」聊了聊

美國股市上充斥著「墮落者」。

在自稱「墮落者」(degen) 的業餘交易人士的推動下，一種高風險的交易風格正捲土重來。這些交易人士熱衷於那些以與傳統投資評估方式毫無關係而聞名的高風險交易。有些人不惜將大把現金投向特定股票或加密貨幣，只是爲了參與某種潮流。還有一些人則是抱著看熱鬧和玩梗的心態。

在他們的語言中，「Degen」可以是一箇名詞、形容詞或動詞，主要在年輕人中流行。這是一種自嘲的身份，有些人將其追溯到「degenerate gambler」（墮落的賭徒）一詞。其背後是一種崇尚大膽押注市場、質疑投資規範的精神：人生只活一次，所以爲什麼要糾結於傳統的財務建議呢？

這些自稱爲「墮落者」的人使用網絡化名，在聊天室裏吹噓自己購買了鮮爲人知的數字代幣、模因股票和投機性期權合約。他們通常更看重此類交易帶來的刺激，而非這些資產的基本面。這類交易可能會帶來幾乎立馬兌現的利潤，而如果押註失敗，也可能造成鉅額虧損。

「墮落者」是推動「模因股狂熱」的因素之一，比如最近幾周 GameStop 股票的逆邏輯走勢。當這些以互聯網爲動力的交易人士抱團時，就有可能引發資產價格的大幅波動。所要做的只是讓一種模因火起來。

今年 5 月，從主要指數到模因股票等一切投資品種都在飆升時，社交媒體上出現了大量提及「墮落者」和「墮落者交易」的內容。根據 Hootsuite 的社交媒體表現引擎，在 Reddit 和 X 等各類社交媒體平臺上，「墮落者」及其變體的提及次數超過 37 萬，而 4 月份時還不到 1,000 次。

「這錢來得快，」自稱「墮落交易者」的 39 歲前職業撲克玩家 Daniel Moravec 說。「買一些期權或高風險股票，總比買彩票強。」

新冠疫情期間，人們足不出戶，而且從刺激計劃中獲得了額外現金，短線交易因此出現爆炸式增長。Robinhood 等應用程式讓交易變得簡單有趣，而在整個行業，經紀商取消了佣金並提供碎股交易，這讓投資成本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低。

如今，投資者押注的對象無所不包，從明知沒有標的價值的數字代幣，到可能在幾分鐘或幾小時內變得一文不值的高風險期權。Robinhood 去年推出了 24 小時交易，今年又增加了隔夜交易的股票數量，這使得墮落交易者可以全天候輕鬆投資股票，並試圖抓住某些股票的行情。

一位名叫基思·吉爾 (Keith Gill) 的網絡交易者成爲許多墮落交易者的終極英雄，不過他自稱是價值投資者。他的網絡暱稱是「咆哮的凱蒂貓」(Roaring Kitty) 或「DeepF——Value」，2021 年，他大舉押注 GameStop，並在網上發佈自己的投資資訊，從而引領了一場模因股革命。新手投資者紛紛加入他的行列，推動這家陷入困境的電子遊戲零售商股價一路飆升。他們使做空該股的對沖基金損失慘重，引起了美國國會、監管機構和華爾街的注意。吉爾 2021 年在 Reddit 上發表的最後一篇帖子顯示，他持有的 GameStop 股票價值已升至約 3,000 萬美元。

從那時起，經紀商的交易量從新冠疫情時期的高位回落。許多短線交易者回到了他們的日常工作中。

一些華爾街人士懷疑模因股熱潮是否只是曇花一現。但死忠們不離不棄。一路走來，部分市場已變得與賭場無二。

上個月，「咆哮的凱蒂貓」再次出現在 X 平臺上，又一次點燃了 GameStop 和其他模因股的交易狂潮。週日，一箇與吉爾有關聯的賬戶在 Reddit 上分享了一張截圖，顯示在 GameStop 的持倉超過 1.8 億美元，掀起了新一輪過山車行情。過去一箇月，該股累計上漲了逾一倍。

雖然勝算不大，但與 GameStop 和墮落交易者青睞的其他股票相關的押注大幅增長，使今年以來的期權日均交易量達到近 4,700 萬份，創下了期權結算公司 (Options Clearing Corp.) 自 1973 年以來數據的歷史最高水平。這些活動大多集中在短線交易，投資者可能大賺一筆，也可能血本無歸。

例如，Cboe Global Markets 的數據顯示，如果交易者在近期股市上漲之前買入與 GameStop 躍升至 20 美元掛鉤的期權，回報率可能會超過 2,000%。

美國股市一路高歌猛進，標普 500 指數過去 10 年的年化回報率接近 11%。與此同時，許多貨幣市場基金的幾乎無風險收益率在 5% 左右，躋身十多年來的最高水平之列。

儘管如此，仍有一些墮落者表示，這種比較乏味的投資帶來的回報遠遠不夠。他們渴望獲得更豐厚的利潤，並希望一場大勝能給他們的生活帶來實質性改變。

雖然數據顯示美國經濟強勁，但通脹卻抬高了雜貨價格和租房成本。美聯儲通過加息來遏制通脹壓力的做法也推高了房貸利率。

年輕人尤其對創紀錄的高房價和堆積如山的學生債務有切膚之痛，他們中的一些人擔心自己永遠賺不到足夠的錢，無法達到上一代人所達到過的里程碑。對美國年輕人的長期調查顯示，走出新冠疫情之後 Z 世代的幻滅感超過了仍然在世的之前任何一代人。

32 歲的 Matt Kielczewski 說，他從 2017 年開始投資加密貨幣，因爲他被「財務自由的許諾」所吸引。當時他已在 Coinbase 開了一箇賬戶，原本是用來購買一場日食節的門票，他需要用比特幣來支付門票。賬戶裏剩餘的 10 美元在六個月後變成了 100 美元。

「那時我頓悟了，」他說。「這種有魔力的網絡貨幣正在改變人們的生活。」

Kielczewski 在科羅拉多州做地下 DJ 謀生時，新冠疫情的暴發讓他的收入一掃而空。現在，他在加密貨幣行業從事營銷工作，住在里斯本。

起初，墮落者交易讓他覺得自己就屬於意義高於個人的組織：一箇由志同道合者組成的社羣。從那時起，他開始擔心騙子，現在他看到了「這個空間存在的巨大毒性」。他仍然每週進行交易，但現在對加密貨幣更多采取買入並持有的策略。

據加密貨幣數據提供商 CCData 的資訊，3 月份集中式交易所的加密貨幣交易量激增，達到歷史最高水平。這包括比特幣的交易，以及對所謂模因幣的墮落者投資；這些模因幣是爲了好玩而創造的，經常指涉網上流行的內部笑話。今年年初，一種與戴著粉色帽子的柴犬這一虛擬形象掛鉤的名爲 Dogwifhat 的加密貨幣幣值只有幾分錢，但最近的交易價格約爲 3.36 美元，漲幅超過 2,000%。甚至還有一種 Degen 幣，其幣值也大幅波動。

今年以來，低價股在美股交易中的佔比也有所提高，截至 5 月底佔比已升至 14%，創下 Cboe Global Markets 2016 年以來數據顯示的新高。

墮落者和他們的同類也在湧向網絡體育博彩。國家大學體育協會 (National Collegiate Athletic Association) 去年調查了 3,527 名年齡在 18 至 22 歲之間的人士，發現 67% 住在大學校園裏的學生曾進行過體育投注。

很難確定「degen」一詞到底起源於哪裏，也很難確定有多少交易者把自己歸於此類。許多人都表示，它先是由加密貨幣圈採用，然後擴展到了其他市場。有些人是在 2020 年「去中心化 金融之夏」(DeFi Summer) 開始看到這個詞，當時大量資金湧入加密貨幣世界的去中心化金融組成部分。

顯而易見的是，這個詞還有這種交易風格正流行起來。隨著 5 月份「墮落者」和「墮落者交易」在網上被提及的次數大增，來自 J.P. Morgan Global Quantitative and Derivatives Strategy 的數據顯示，當月源於散戶投資者的期權活動佔比飆升至 18% 以上，創下至少是自 2020 年 8 月以來的最高水平。

交易者或許會說，他們正「degening」（如賭徒般押注）模因幣之類的東西。這類似於有交易者自稱爲「ape」（猿），或者說他們正大舉建倉、「aping」（無腦跟風押注）某種資產。在 Reddit 或 Discord 等平臺上團結一致、協調交易是勇猛的表現。那些敢於冒這種大風險的人受到同伴的追捧。

「在網絡用語中，『墮落者』實際上可能是一種暱稱，」來自佛羅里達州墨爾本的 41 歲麻醉師助理 Dustin Burnham 說。「它隱含的意思可能是願意冒別人不會冒的風險去實現目標。」

Burnham 說他不認爲自己是一箇墮落投資者，不過他活躍於一些充斥著 ape 表情符的社區。

很少有散戶投資者能賺到哪怕是吉爾似乎已獲得財富的很小一部分。2023 年的一項學術研究發現，許多散戶爲期權市場上的交易花了冤枉錢，最終虧本，尤其是在財報發佈等事件前後。許多投資者也沒能很好地把握加密貨幣方面的時機。例如，新用戶在 2021 年加密貨幣價格見頂前後蜂擁而至，有些人在隨後的暴跌中蒙受了巨大損失。

在 2021 年的 GameStop 大戲之後，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 (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 簡稱 SEC) 提議設置與交易應用程式有關的護欄，以抑制監管者眼中的交易遊戲化現象。迄今爲止，此類舉措遭到了經紀行業和國會的強烈反對。

居於柏林、現年 38 歲的 Maria Paula Fernandez 從 2017 年開始交易加密貨幣，她目前是一名加密貨幣行業從業者。她的祖國阿根廷對外幣實施限制，因此加密貨幣承諾的自由和透明度對她很有吸引力。

雖然她進行了相當多的模因幣交易，喜歡在市場中尋找樂趣，但她對「墮落者」精神持懷疑態度。

「它最終會影響你看待事物的方式。你會不再把一些東西看作金融工具，」她說。「你只是被吸進了這種微觀文化。」